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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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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怎麽會這樣?去醫院了嗎, 醫生怎麽說?”

“還不知道, 家屬不在,什麽情況都不清楚。”他聲音裏仍然滿滿都是焦慮和克制的痛楚, 卻還是不忘說, “謝謝你,這裏沒有出租車, 臨時又訂不到車去機場。”

“沒關系的,舉手之勞而已。你坐穩一點啊,我要加速了。”

車子在高原筆直的公路上飛馳,到了機場,卻因為今天只剩最後一個回a城的航班, 經濟艙已經滿座無法改簽了,高月直接給他另買了一張頭等艙的機票, 把登機牌塞他手裏說:“應該沒問題了,快走吧!到了給我消息。”

唐勁風碰到她的手, 溫熱滑膩, 心頭一下被漲滿:“其實你不用……”

“不用什麽呀,一張機票而已,這也值得你跟我客氣?”她仰頭看他, 咧出一個笑, “我恨不得跟你一起回去呢, 但這邊暫時走不開。葡萄園馬上就要大面積采摘了, 舒眉那個奸商不會放過我們的。你回去先看看阿姨, 有什麽情況給我打電話。”

“好。”

千言萬語, 有時候到了嘴邊也就一個字。

進安檢通道的時候,她又忽然在身後叫他:“會長!”

他扭頭。這是第一次,她在線下這麽大大咧咧稱呼他這個名頭。

她仍舊笑著,朝他揮手:“我們的賬,等我回去再跟你算。”

新的舊的,二次元的三次元的,等她跟他慢慢捋清。



唐勁風下了飛機天色已經晚了,他沒有回家,直接趕去了醫院。

姜冬梅躺在病床上,旁邊站著陸潛,正低聲跟她說話。

他快步走進去:“媽。”

“小風回來了?”她聲音一如往常的溫和,難得帶了點埋怨,“不是說了讓你不用特意趕回來,耽誤你跟同學的正事兒。王主任他們都很熟悉我的情況了,還有這位陸醫生也專門過來關照,我沒事的。”

唐勁風朝陸潛致意:“麻煩你了,陸醫生。”

“不用客氣,我剛好值班,聽說伯母病了,就過來看看。”

媽媽剛剛住院,他又不是同一個科室的醫生,這麽快就得到消息趕過來,唐勁風知道肯定是高月拜托的。

她看似神經比水桶粗,其實論細心周到,沒有幾個人比得上她。

唐勁風低下頭:“媽,你哪裏不舒服,怎麽會暈倒的?醫生怎麽說?”

姜冬梅搖搖頭,陸潛替她答道:“其實這回也是有好消息,我聽王主任說,伯母可以換腎了。”

唐勁風一楞,幾乎不敢相信。

“是真的嗎?”

“真的。”陸潛看他們母子似乎有話要說,輕輕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,“那我就先回科室去,你們慢慢聊。不要太晚,讓伯母早點休息。”

“嗯,謝謝。”

病房門哢噠一聲輕響關上了,唐勁風才坐下來,俯下身道:“媽,究竟怎麽回事?好端端的,你怎麽會跑到山城監獄去,又怎麽會暈倒的?”

姜冬梅笑笑:“你這孩子,什麽怎麽回事?陸醫生剛才不都說了嗎?還是老毛病。”

“我不是說這個。”他抿唇坐在床邊,“我是想知道那個人又跟你說了什麽,你為什麽到監獄去看他。”

“那個人是你爸爸。”

唐勁風不跟母親爭辯這個。血緣的牽絆無法割裂,父子的情分卻是可以有親疏的。

幾十年夫妻之間的恩與仇,更不是一句話能講明白。

他知道媽媽也恨過,怨過,可時間久了,她還是沒辦法當那個親手毀了他們這個家庭的男人不存在。

她更不願意教自己的兒子去恨父親。

只是這幾年她身體不好,加上 照顧他的情緒,她很多年都沒到山城監獄去跟父親見過面。

這次又是為什麽?他才剛離開幾天而已,她居然會去見這一面,會見信又是誰給她的?平時都只寄給他,難道她跟那個人私下還有聯系?

不能想,一想就覺得所有事情是個死結,沒有出口,亂麻一樣堵在心裏。

然而,姜冬梅卻說:“他要把腎臟捐給我。”

唐勁風耳邊嗡的一下,像是沒聽清她的話,下意識又問一遍:“什麽?”

“我說你爸爸。”她拉住他的手,“他要把他的一個腎臟……捐給我。”

原諒,寬恕,都已經是奢望。那個人也沒什麽所求,不過就是請她到監獄去,親自把這個決定告訴她。



唐勁風疾走如風,敲開了陸潛值班室的房門。

他剛才已經問過媽媽的主治醫師王主任,醫學上的事他已經聽得很明白,還有其他的問題,他直覺陸潛應該能為他解答。

陸潛站在門邊:“你想問什麽?”

“我想知道,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嗎?”

“□□有多麽短缺,我想你應該已經了解過了。以你媽媽現在的情況,肯定是不合適一直拖著等下去。如果親屬之間有合適的捐贈者,當然是最好不過的。”

唐勁風咬牙:“那我把我的捐給我媽。”

陸潛笑了笑:“江河水都是從上流往下流走的,你什麽時候見過溯流而上的?父母給孩子捐的就有,孩子給父母,首先父母就不會同意。”

那個人捐的她就同意嗎?那到時又是誰虧欠了誰?

說白了,還是他那個父親自私到極點,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一點,竟然想出這樣的方法來。

“器官捐獻講求的是自願原則,你爸爸自願,你媽媽也願意接受,那這就是最佳方案。你可以不讚成,但應該尊重他們。”陸潛輕推鼻梁上的銀色邊眼鏡,“何況現在最大的困難還不是雙方的意願如何,也不是醫學技術方面的難題,而是監獄系統還不一定同意。”

唐勁風怔了一下,剛才心裏亂的很,沒有仔細想這個問題。這會兒經陸潛提醒,他想起曾經在法理學課上看過的一個案例:服刑的囚犯要給尿毒癥的弟弟捐腎,一直得不到監獄方面的首肯,因為我國原則上不允許服刑的犯人捐獻器官,以防形成利益交換鏈條,何況犯人手術後的關押成本等也會變大。因此即使雙方都符合器官捐獻自願的原則,且也是直系親屬,符合所有捐獻條件,但礙於監獄方面不同意,無法進行移植手術,病情危重的弟弟只能一直等下去。

當時看到這個案例,是辨析法理與情理之爭,他還沒想到會有一天自己就面臨這樣的困境。

陸潛說得對,這可能是媽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,但這個希望還不一定能實現,畢竟現實的阻力是很大的。

“如果你想通了,同意你父親給你媽媽做這個移植手術,”陸潛停了一下說,“有一個人可以幫你。”



高月回到a市的時候,整個人都黑了一圈。

林舒眉和顧想想也沒好到哪兒去,尤其想想,她皮膚最白,是那種牛奶一樣的白,最經不得紫外線曬,脫了幾層皮,疼得默默掉眼淚。

這一趟出去,收獲還是很大的。她們第一次在實際操作中見識到很多書本上才有的過程,甚至有些釀酒時的新型酵母是書上也沒有提到過的。

葡萄從采摘,榨汁,到進發酵罐發酵,添加其他各種成分,到最後又歸於沈寂,這一年就這一季的酒,等釀成了,酒莊又開始恢覆到緩慢閑適的淡季,釀造的過程就到此為止了,剩下的不過是事務性的工作等待人去完成。

可惜他們時間有限,不能一一親身經歷就必須趕回來。尤其高月,唐勁風走 了之後,她請林舒眉幫忙聯系陸潛詢問唐媽媽的情況,但陸潛堅持醫患之間的保密義務,有些事必須由她本人去問唐勁風。

她就更加記掛著,放心不下,本來也許可以延長些日子回來的,她也等不及了。

法學院的人早她們一天的航班,也已經回了a市。

戴鷹這回著實辛苦了,跟著她們三個女生好好吃了一回苦,人黑了也結實了,就是那個累呀!回來的飛機上一直東倒西歪打瞌睡,頭落在高月肩上,她拱了拱,他又倒向另一邊,歪在顧想想肩上。

想想大氣不敢出,一動也不敢動,就這麽硬撐著陪他坐到目的地。

高月笑笑,這兩個人,一個暑假相處下來,到底也有些不一樣了。

她手裏握著酒莊去年出酒時印制的小宣傳冊子,雖然不像林舒眉那樣一個字一個字看得那麽仔細,但也都很認真地看過了,心裏也有了些不一樣的想法。

以前只覺得學什麽都是隨波逐流,對前途未來沒有什麽構想和規劃。這趟出去,她覺得釀酒很有趣,比她平時在實驗室對著發酵罐的踏實和期待還要有趣的多。

也許這個就是她今後人生的方向了,她有點慶幸,她對自己所學的東西產生了興趣。

她跟林舒眉說:“哎,姐妹,你們酒莊還有股份的話讓我入一點唄,我想跟你合夥。不,給你打工。”

林舒眉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:“我倒想呢,你這樣有錢的大佬能投資,我做夢都要笑醒了。可惜酒莊現在還不是我的,還是他們陸家的產業呢。等著吧,等將來我我嫁過去,我還打算把酒莊也覆制到a城這邊來,差不多的緯度,釀酒的風味也不會差,到時再請你這尊大佛來幫我。”

高月還有些好奇:“酒莊真是陸家的,跟你家一點關系都沒有?你家那幾千頭牛也是?”

“對啊,也是他們陸家的啊,我們家只是幫他們打工而已。”

“那為什麽……”

“可能因為我家裏幾代人都投入了很多心血在酒莊和牧場吧。”她笑笑,“我小時候去他家裏做客,被他嘲笑得可慘了。那時我就下了決心,要把應得的東西搶過來,不能被剝削一輩子啊!”

高月沈默了一下,沒有再說話。

各人都有各自的決心,也有各自的機緣,說不上好或不好。

朋友肯與你交心,這又是另一樁開心的事。

下了飛機,家裏派來的司機早在外面等候大半個月不在家裏,爸媽估計還是惦記得很,這才大張旗鼓地叫人來接。

司機一見高月出來,就連忙上前接過她的行李,還很周到地問:“其他幾位同學要不要一道送回去?”

“好啊,那麻煩張叔了。”

她正好想去找找唐勁風,問問他家裏的事怎麽樣了,正好借著送人的由頭,幫她打個掩護。

誰知戴鷹這個楞頭青這時候發揮出紳士精神:“哎,我車還停在地下車庫呢,反正要開回去的,我送她們得了。”

高月瞪他一眼。

戴鷹:???

算了算了,她看了看顧想想,大手一揮:“行啊,那就麻煩你送她們吧!”

醫院她只能自己去了。

司機張叔有點擔心,手握著方向盤問:“要去醫院?小月你有什麽不舒服嗎?是不是那邊吃的不習慣,水土不服了?”

邊說便從後視鏡看她,唔,臉色紅潤,稍微曬黑了點,但精神挺好的啊,也不像水土不服。

張叔有點兒話嘮,還是家裏看著她長大的老人,說多了要露餡,她隨口胡謅:“啊,就是女孩子方面的病,有點不舒服,回家也沒藥,只能先去趟醫院了。很快的,我馬上就出來。”

有家裏的司機在,她就不好跑到唐勁風家 裏去了,只能先去趟醫院,就算他等會兒又怪她多管閑事她也認了,至少先看看他媽媽情況好點了沒有。

一聽是女孩子的病,老張立馬聯想到婦產科,就不敢說話了。

姜冬梅果然還是住在腎病科,高月找到她住的那一間時,發現病房裏只有唐勁風在。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跑到門口停下,一回頭就看到了她。

兩個人眼睛裏都有光,微微一亮。

三伏天裏,她從冷氣十足的車子裏跑出來,就這麽一小會兒的工夫,已經是滿身是汗,額前的劉海都被汗水浸濕了貼在皮膚上,臉色紅撲撲的,胸口不停起伏。

她大概也察覺了自己的狼狽,有點不好意思:“那個……阿姨呢,怎麽只有你在?”

“那個阿姨去做檢查了,我是她兒子,在這兒有什麽稀奇?”

她聽出他話裏的揶揄,倒不像上回那樣要發火了,反倒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:“啊,我剛下飛機就過來了,走得急,連果籃也忘了買。要不我現在去買?”

本來以為他會推辭,沒想到他站起來:“好啊,那我陪你去買。”

咦?

高月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,看他穿著白色的t恤衫又清爽又好看,邁開兩條大長腿朝她走近,這幾天的牽念一下子冒出來,讓她不知怎麽就生出沖動——四下看了看沒有人,就順勢迎上去把他攔腰一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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